第1章 傍晚惊魂

作品:《农民工的伟大时代

    夕阳早已坠落,血红色鱼粼状的天际,仅剩下一抹抹残红。暮色渐渐模糊起來,院内青灰色的砖墙上,只留下一片朦胧。院墙里,撑着伞盖的大槐树枝叶间,躲藏的鸣蝉大概是下班了,停止了它那练歌房一般的聒噪声,开始交接手中的活儿,让夜莺接班,继续着悠扬清脆的工作,让快乐生活向夜色中延伸。

    “小弟,你今天去法院执行庭问出点什么结果了吗?”吃完晚饭,一家人开始在四合院中纳凉,叶雁秋问姚动生。

    “一点进展都没有!执行法官将球踢给我,让我把欠债人找出来,摸清或调查欠债人是否有可供执行的财产和银行帐户,然后提供给他们去执行。。。”姚动生无可奈何地答道。

    叶雁秋一听非常生气:“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咱一区区小老百姓,既没公权力,也不是法警或公安机关,上哪儿调查去?岂不是愚弄人?”

    “可不嘛,我要是能找到欠债人,还用到法院起诉?自个儿就把钱要回来了!”

    “哎,当个农民工真不易啊!。。。。”艾婉婷感叹道。

    “岂止不易,农民工的处境与现状简直堪忧!一个规模庞大到2.4亿计的弱视群体,何等讽刺?!尤其建筑领域,‘六零、七零’唱主角,‘八零’‘九零’没人搞,上有老人下有小,无‘医’(医疗保险)无靠无社保,上层建筑无‘上层’,‘人大政协’缺代表,老弱病残困农村,夫妻分离家不牢,年老力衰归故土,‘尾大’(一病赤贫)不掉怨难消。。。”

    “小舅还做起诗来啦?去年全国人大不是已表决取消农业税了吗?自古以来‘皇粮国税’必交,天经地义,这个起源于春秋时期存在2600年的规矩,被伟大的中国共产党给废除了,这给农民带来多大的幸福啊,可你还说农村那么穷?”艾婉婷有些天真地问。

    “这不刚取消两、三月时间,变化哪有那么快呀,你当演电视剧立竿见影啦!况且,这个惠民政策虽是减轻了农民的负担,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农村贫困的面貌!”姚动生不无嗤之以鼻。

    “不管怎么说,全面取消了农业税,意味着沿袭两千年之久的这项传统税收的终结,不仅仅是减少了农民的负担,直接惠及9亿农民,它同时还体现了现代税收中的‘公平’原则,符合我国现阶段具备‘工业反哺农业’的发展现状,也算是对新中国建立以来农民为祖国建设默默付出三、十四年的一种回报,更是中国农村体制改革的一个里程碑事件。”叶雁秋相对平和地解释说道。

    “大姐这话我承认很对,几十年无声地过去了,农村人的名字虽在不断地演变,从最初的‘农村剩余劳动力’,八十年代的‘外来务工者’、个别城里人眼中的‘外地人’、‘乡巴佬’,九十年代或特定时期的‘盲目流动人口’或‘三无人员’,到如今的‘农民工’,农村人改变落后面貌发家致富的脚步,走得何其艰难!”姚动生有些悻悻地说道。

    “你讲的没错!你本人的经历,就是现实社会的一个真实写照!这些年,电视、新闻里老是充斥着‘毒药品、毒食品、毒奶粉、地沟油、三角债’爆光事件,民工、大学生找工作被传销组织诱骗,女民工被拖欠工资的老板或保护伞打死,四川民工讨薪还被公审判刑,民工爬塔吊爬高楼,前段时间,还有什么康企业员工‘十三跳’,用死亡发出抗议。。。。种种报道,让人何其痛心!小弟呀,等你把工程款要回来之后,咱还是另谋生路吧,别再干什么建筑了!”叶雁秋安慰姚动生,说道。

    三人正聊得起劲,忽然,从后院传来”砰!”的一声脆响,他们的谈话声便嘎然而止。

    “什么声音?”叶雁秋问。

    “象炮竹声!”姚动生猜测道。

    “炮竹声?怎么就只有一声呢?嗯…”艾婉婷有点疑惑。

    “不对呀,这里是禁放区,那来的炮竹声?”叶雁秋反诘道。

    “莫非有事儿发生?大姐,您跟这儿坐着,婉婷,与我搬梯子去,咱们爬到墙上看看后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姚动生爬到墙上,看不见后院里,因为院墙上绷着高大的彩色喷绘尼龙布,把院内遮捂得严严实实。隔着广告布,只听得院里有羊镐砸地的声响,好象还有人在院里跑来跑去,挺忙碌的!

    姚动生俯下身子,悄声问婉婷:“身上有小剪刀没有?”

    婉婷说:“没带呀!”

    姚动生叫她:“去屋里找把锋利的剪刀来。”

    不一会儿,姚动生从艾婉婷手中接过剪刀,在粗厚的尼龙布上绞了一个小洞,将他的一只眼睛凑过去。

    远远望去,左、中、右“三进五出”的大院里,若棋盘一般布置,几十座碧绿琉璃瓦覆盖下的宫殿,像嵌在大海中的一个个黛绿色的小岛。

    四周错落有致地生长着柿树、枣树、核桃等林木,远处后花园那些华丽的楼阁、亭榭、檐廊,被白泛泛的池水环绕,浮萍满池,蛙鸣鼓噪。

    院中高大的树丛在宫灯掩映下,隐隐绰绰的,偶或有两三点萤火虫飘起又落下,格外的空濛寂静。

    姚动生并没发现什么。但他还有些不甘心,便把楼梯移往院子西北处的那棵老槐树下。

    他沿着老槐树巨大的躯干往上爬,然后站在大约离地面两、三丈高的树丫上,再往最北端后花园的地方望去。

    远远的,看见有一个很小的人影儿,提着应该是四周布满横条纹的冬瓜型道具灯,在西北角假山旁边一簇湘妃竹前立着。


    灯影婆娑里映照着一个人影,正在吭哧吭哧地使劲儿凿地,一下,两下。。。。不停地挖,从“咚、咚、咚”的艰难声音来判断,地面较为坚硬,不易挖掘。

    看那样子应该是挖坑!

    挖坑?黑灯瞎火的,挖坑干吗?!找宝物?嗯,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姚动生感到纳闷,便悄声向树下的艾婉婷吩咐道:“婉婷,快叫妈妈来,我看有些不对劲!”

    “咋啦?”

    “一时间我也说不清,快叫你妈过来吧!”

    艾婉婷也没多问,转身向屋那边跑去。

    姚动生在树上仔细地观察着,凿地的那个人旁边,突然又多出一人,一个大腹便便,身材魁武的人,此人身穿京城常见的保安制服,双手背在背后,正来来去去反复地镀着步。

    从神情上看,很是焦急地催促或等待着什么,且时不时地抬头东张西望,而他的身后的地方,横着一、两米长的黑魆魆的包裹,旁边有几颗蔸儿带泥的湘妃竹倒着。

    一会儿,又换了一个人接着挖土,院里咚咚咚的声音一直闷响着,在寂静的夜里传得格外的远。

    一些嗡嗡嘤嘤的蚊子和苍蝇,象在外闲逛进行色情交易似的,忙不停歇地在人前飞来晃去,与夜莺们争抢恩客,招揽生意。而槐树的顶上,飘来蓝绿微微的一闪一闪的亮光,那是成群结队的萤火虫在飞舞游曳,像极了天上的流星,下凡到人间来巡游。

    姚动生轻脚轻手从槐树上下到梯子上来,便急冲冲往屋那边赶去。

    “妈妈,你快去看看,小舅有事叫你!”

    “刚才那是什么事儿呀,瞧你这慌慌张张的样子!”叶雁秋正在厨房收拾屋子,整理垃圾袋,听见婉婷叫唤,随口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小舅叫我来喊你。说是后花园里有人挖土…….”

    “什么?挖土….”叶雁秋放下手中活计,正准备跟婉婷一路小跑而去,忽见姚动生匆匆赶回。

    叶雁秋刚要开口问,姚动生急忙伸左手捂住她嘴,裹胁着她回到屋去,便轻声地问:“大姐,你那后花园里是不是藏有什么宝物?”

    叶雁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弟,你发神经呀!怎么想起问我宝物来啦?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呀?”

    “我看见有人在湘妃竹底下挖坑!你想想,挖坑干什么?不是找宝,难道还是埋人啦?”姚动生一不留神,竟把埋人这种侮气的话都说出来了,赶紧补充道:“瞧我这乌鸦嘴!呸!呸!”

    “走,咱们去后花园看看去!”

    “咋去呀?二门不是都从院里反闩封死了吗?”

    “咱们出前院,奔东墙外,冲北门进去,家里有北门的钥匙。”

    三人急冲冲赶到北门,不料,北门被人也从里面扛上了。想从门缝往里瞧吧,大门密封甚严,什么也瞧不着。

    这反倒引起了叶雁秋的警觉,她告诉姚动生,前一段时間,时不时有打骂、吵架、哭泣声从后院飘来,她并没在意,现在联想到刚才“呯!”的一声奇怪响动,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朝她袭来,她说道:

    “小弟,婉婷,我看咱们还是报警吧,我现在心里特别疹得慌!不管怎样,黑灯瞎火挖坑绝不是什么好事!再说,就算报错了案,也是尽一个房东应尽的责任,警察也不会追究的!”

    于是,便打电话给西城公安分局厂桥派出所,把眼前看到的情况和他们的猜测与怀疑,详细告诉了派出所的警察。

    尔后,在等待警察到来的当儿,心里一直不放心的姚动生,情急之下快速爬上了靠院墙生长的一棵大榆树上,希望能看到里面的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院墙上的宫灯,把淡灰色的清辉洒在院里每个角落,地上白茫茫的,像是着了一层沉悶的白霜,把一切都罩在飘缈虚实之间。

    只见那帮人将那个长长的包裹,往坑里一扔:“去死吧,臭娘们,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说完,三个人一齐操起铁锹,拼命地往里掀土。

    姚动生听罢,惊出一身冷汗:“不好啦!里面在挖坑埋人!”

    “啊?!杀人啦?。。。”叶雁秋一听,如五雷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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