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名岛,南柯梦

作品:《海祭

    我明天就要出海!

    一个少年坐在石崖上,想着。

    这正是一个面向大海的高地,能够将山崖之下的蔚洋尽收眼底,从黄白沙滩到与苍蓝天空重合的海平线,视野所及之地一片片浪鳞随风而动。蓝的刺眼的颜色射在少年漆黑的瞳子中,隐没不见。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坐了多久。

    这里根本就没几个人来,可是岩石旁的低矮草木却被踩出了一条土路,岩石上沾着的泥土也被磨净了。

    南柯不知道自己来这里要干嘛,就这样漠然的看着蔚洋,看得他漆黑的瞳孔都掺了一抹蓝色。

    在下方如纯白领巾的沙滩上,渔民解开绳索正准备出海。他们下巴挂着浓密的金棕色络腮胡,眼睛透着或黄或蓝的晶莹光芒。很快,他们三两成群坐着将椰蛋树挖空的小筏子,拿着渔网向南柯从没有去过的大海进发。

    南柯在其中看见了肯尼大叔,那是一个精壮的男人,在他那被盐海水泡得呈炭火红的脸上,有着西方人标致深邃的俊朗五官。

    看着他们逐渐远去,南柯站了起来,彻底的将身上邋遢而不合身的大衣暴露在阳光之下。

    那原本是一件贵族锦袍,但上面的细白领巾和深绿玳瑁已经被拆下来换成了朗姆酒,本应该挂着精美佩剑的位置,松松垮垮的托着一个光亮的皮革酒袋。

    南柯也记不起到底什么时候喜欢喝这种有着橡木桶味的刺激而舒滑的液体了,应该是被卢斯那个老男人教坏了吧,总是被逼着陪他喝掺了水的朗姆酒,不知不觉腰际也和他一样总是习惯挂着形影不离的革皮酒袋。

    他们出海了自己就该吃饭了,他转过身想着。

    柔和的东方人面孔转过来,背着阳光有一种通透感,像要被阳光射穿了般。他眯了眯眼揉了揉曲弧的鼻梁,向下方走去。

    等卢斯那老男人来了知道自己吃饭还是要靠偷,一定会被笑话吧,明明他上一次给了一满袋金币,可是自己解决肚皮问题还要像以前一样靠小偷小摸。

    他不急不缓的走下高地,在一个转弯的地段停下,在这里能够看见远处高耸出来的教堂顶,那上面挂着一个青铜色的十字架,一个干扁的只穿着裤裆的人吊在上面。

    南柯曾经去那个教堂时,向旁边一个黄眼睛的高个子问那个吊在十字叉上穿裤兜的老男人是谁,没想到自己却被轰出来了。

    他至今也搞不清为什么会被轰出来,明明自己每次去都会将卢斯那老男人给自己的金币交给教堂,为什么他们会轰自己出来?

    更让他恼火的是那个穿着白色衣服的漂亮小修女,明明自己为了她将大部分金币都捐了进去,每次她都会对自己甜甜的笑笑,害羞得都不敢说话了。为什么她看见我被那些黄眼睛蓝眼睛轰出去了也没有帮自己说话?

    他曾经也问过卢斯那个老男人,但是他就咧开嘴笑笑,拿着橡木杯大口大口的往圆滚滚的大肚子里灌朗姆酒,打了一个酒嗝之后迷迷糊糊的说。

    “因为你和那些蓝眼睛黄眼睛的人不一样呀,他们是穿着裤裆的老男人造出来的,而你不是。”

    他继续走着,肚子咕噜咕噜响了起来,像灌下了一大桶朗姆酒的声音。

    从这下去有些陡,不好走,但是能够直接到肯尼大叔家的后院,可以不用撞见守在门口的大黄狗。

    这里通往所有渔民后院的路都已经被南柯摸得很清了,这是他通往食堂的路。

    那条大黄狗是最让南柯烦心的了,每次被它撞见不追到山上是不会罢休的,要每次把水手鞋脱下来砸得它嗷嗷叫它才悻悻的转身回到原本的岗位。

    他继续走着,脚上裂开了口子的水手鞋在地上搓出的小石子咕噜咕噜滚下去,海风一阵一阵的吹得旁边低矮灌木乱晃,混杂着嗅盐的鱼腥味渐渐传来。

    南柯蹲在草丛里观察着橡木棚子里面有没有人,最终他跳了下去,娴熟的单手爬进窗。

    不一会儿婴儿啼哭声妇女骂骂咧咧的声音传了出来,犬吠声立刻响起。

    一个高瘦的身影再次从窗子上爬出,慌慌张张的跳下来,在爬上陡峭山地时裂开的水手鞋掉了下去,南柯来不及捡,因为那只讨厌的大黄狗追了上来。

    “上帝怎么造了你这个恶魔,你这小子就该下阿鼻地狱!”

    一个妇人打开后门追了出来,沾着面包屑的灰色头巾盖住了金色但粗糙的头发。

    她叉着腰大声骂着,本想指挥大黄狗追上去,但此时从教堂那边传来赞歌声,她立即双手握在胸间喃喃默念,不知是在祷告还是在咒骂。


    南柯迅速的穿过低矮的灌木,他手中拿着几个黑面包,嘴中还叼着两个。在经过那个能够看得见十字架的弯道时,他向那边望了望。

    现在正是做祷告的时辰,他一般光临肯尼大叔家时都会选择这个时辰,毕竟那个脸上皱巴巴的小屁孩一看见他就哭,肯尼大叔家的凶悍女主人也不是好惹的,想要从这个“食堂”搞点吃的可不容易。

    南柯向教堂那边望去,他不知道做祷告有什么用,不过那个穿着白色纱衣的漂亮小修女现在也在做祷告吧。

    他继续走着,在刚才的高地再次坐下,将只剩一只的水手鞋脱下放在旁边,双腿悬空看着被细密沙滩包围的蔚洋。

    一口一口的咬着黑面包,他打开皮革酒袋猛地往嘴里灌掺了水的朗姆酒,眼神不经意间扫向另一侧树立在更高处的灯塔,那是他现在住的地方,原来的家。

    那虽然是个灯塔,但是却一直没有使用从没有亮起过。

    这里的渔民都是早出晚归,摇着那小破筏子从来就不敢飘远了,凡是当天没有回来的就再也不可能再次踏上沙滩。

    南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个小岛上,这个小岛被“蔚洋”包裹起来,与世隔绝。

    从有意识起就和一个老绅士住在灯塔上,南柯称他为“老先生”。

    那是一个沉默寡言脾气古怪的老头,他经常穿着唯一一件破旧的燕尾服,明明是一个粗糙的老渔民但长相和举止都像个高贵的富绅一般,温雅又高谦。

    他从来不碰朗姆酒,但喜欢摘山上的草叶子晒干塞进一个精致的烟枪里点燃,吐着白烟一脸快活。

    听附近渔民说他以前是个水手,但是有些坡脚,听说是被海兽咬的,于是就再也没有出过海。

    以前他俩的食物一部分是附近渔民送的,一部分是老先生做些木匠活到附近集市换的。南柯也跟他着学过一段时间木匠,但做的橡木桶不是一踢就散架就是哗啦啦的漏水,最后连他自己也放弃了。

    南柯也向他问过自己到底是从哪来的,老先生整了整挂着木屑的燕尾服,就吧嗒吧嗒烟枪吐着圈说;“那是因为你不欠耶稣什么东西,而他们都亏欠。”

    听了之后南柯依旧一脸懵逼。

    老先生话不多,但举止和习惯都和城里常去教堂的绅士一般温文尔雅,至少南柯没有在他口中听过渔民们挂在嘴边的“fuck”这个词。

    而只有自己说想出海时,他才会提高声量哑着嗓子骂着说教。

    除了不允许南柯出海,其余的还是很不错的,毕竟他能长得比同龄人都高,除了卢斯那个老男人就多亏了他。

    至于他这个奇怪的东方名字,就是卢斯那老男人的功劳了。南柯不知道那老男人是从那来的,但每到月圆的晚上他就乘着一个橡木筏子到灯塔下面,要自己拿着一大桶朗姆酒陪他喝,喝完之后就留下一大袋金币,说是陪酒费。

    第一次遇见他时,是南柯身高刚刚到老先生肚脐眼的位置。老先生睡得早,每当肯尼大叔家里亮起灯火时他就进了被窝,任由南柯在外面游荡。

    那时南柯坐在在灯塔下面丢石子,月亮已经到了海面上方,一艘小破筏子从月亮升起的地方,破影而来。

    他明明没有划桨没有挂帆,但筏子摇摇晃晃的飘过来。水中的月亮被覆盖,破得零零碎碎。

    海面之上唯有这个筏子像冲破了黑幕与月影似的到了自己面前,那个老男人对着橡木杯猛吸一口,和岸上的南柯说,“嗨小鬼,喝朗姆酒吗?”

    南柯就傻傻的在沙滩上踩下一串小脚印,爬上了他的贼船。

    卢斯和那些渔民一样,也是蓝眼睛,但他没有满脖子满脸都是的络腮胡,而是在嘴角上方留着一撇小胡子,黑色的小胡子。他说,那是男人性感的象征。

    但南柯不觉得性感,他在这个岛上也待了十多年,觉得最性感的就是通缉令上画的蛇尾人身的美杜莎女海贼了。

    从那次起,从南柯只有肚脐眼高到老先生的尸体被肯尼大叔扔进海里,卢斯那老男人就没有错过南柯生命中的那怕一次月圆之夜,他都准时而来如约而至,像被调好的石英钟一般。

    不过让南柯惊奇的是,只要是月圆之夜的那一天,一定不会阴天下雨天。

    好像……好像在他的记忆之中,那个挺着大肚子喜欢喝朗姆酒的老男人,都会乘着小破筏子将海中的月影碾碎,停在灯塔不远处灌着朗姆酒,等着自己爬上船。

    而他,也不准南柯下海,可是南柯已经决定明天就扬帆起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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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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